正常情况下,PD-1、BTLA、TIGIT等抑制性免疫检查点是维持免疫平衡的“刹车系统”:通过抑制过度激活的效应T细胞、增强调节性T细胞(Treg)功能,避免免疫系统攻击自身组织。
而在类风湿关节炎(RA)、系统性红斑狼疮(SLE)、干燥综合征(SjD)等风湿性疾病中,这一“刹车系统”功能异常—要么分子表达缺陷,要么信号通路受阻,导致效应T细胞失控增殖、炎症因子大量释放,最终引发组织损伤。
与癌症中“阻断检查点”不同,自身免疫病的治疗核心是激动剂激活检查点,重建免疫耐受。这一策略比传统激素、广谱免疫抑制剂更精准,能特异性抑制致病免疫细胞,减少全身副作用,成为近年研究热点。
近日哈佛医学院系统解析了PD-1、BTLA、TIGIT三大核心抑制性检查点在风湿性疾病中的作用机制、临床前证据与临床试验进展,为这类难治性疾病提供了全新治疗思路。
一:PD-1—临床进展最快的“明星靶点”
(一)分子功能:双重调控效应与Treg细胞
PD-1通过结合配体PD-L1/PD-L2,招募磷酸酶SHP-1/2,抑制TCR和CD28下游信号,减少效应T细胞增殖和细胞因子(IL-2、IFN-γ)分泌。同时,PD-1在Treg细胞上表达可调节其稳定性,增强免疫抑制功能。
(二)在风湿性疾病中的异常
基因多态性:PDCD1基因(编码PD-1)的多个SNP位点与RA、SLE易感性相关,部分变异会导致PD-1表达降低或功能缺陷。
表达变化:RA患者滑膜中PD-1+效应T细胞富集,SLE患者外周血可溶性PD-1水平升高,且与疾病活动度正相关。
癌症免疫治疗佐证:7%-12%接受PD-1抑制剂的癌症患者会出现风湿样免疫相关不良反应(如关节炎、狼疮样症状),直接证实PD-1对维持自身耐受的关键作用。
(三)临床前与临床进展
临床前:PD-1激动剂可缓解胶原诱导关节炎(CIA)、实验性自身免疫性脑脊髓炎(EAE)等动物模型的疾病severity,减少炎症浸润。
临床:两款PD-1激动剂表现突出:1)Rosnilimab(人源化IgG1抗体):RAIIb期临床试验中,12周时DAS28-CRP评分显著降低,且耐受性良好,无严重感染风险。2)Peresolimab(PD-1激活抗体):RAIIa期试验显示疾病活动度显著改善,但IIb期因风险-获益比评估终止,需优化给药策略。
二:BTLA—机制复杂的“潜力靶点”
(一)分子功能:双向信号与多配体互作
BTLA通过结合配体HVEM,传递抑制信号(招募SHP-1/2),抑制T/B细胞激活。同时HVEM还可结合CD160、LIGHT等分子,形成复杂信号网络,双向调控免疫反应。BTLA在naiveB细胞高表达,T细胞激活后上调,且不富集于Treg细胞。
(二)在风湿性疾病中的异常
基因多态性:BTLA基因C+800T、590C等SNP与RA易感性相关,部分变异会削弱其抑制功能。
表达变化:SLE患者外周血BTLA+CD4+T细胞比例降低,RA患者滑膜中BTLA+T细胞和HVEM+DCs表达升高,但信号传导存在缺陷。
(三)临床前与临床进展
临床前:BTLA激动剂可延迟NOD小鼠糖尿病发病,缓解EAE和狼疮模型的组织炎症。
临床:多款BTLA激动剂(如LY3361237、ANB032)进入I/II期试验,但均未达到主要终点——SLE试验因缺乏疗效终止,特应性皮炎试验未满足临床指标,核心问题在于BTLA信号网络复杂,单一激动剂难以有效调控免疫平衡。
三:TIGIT—潜力最大的“后起之秀”
(一)分子功能:双重抑制+Treg增强
TIGIT是目前最具潜力的靶点,通过三重机制维持耐受:1)竞争结合配体CD155/CD112,阻断共刺激分子CD226的激活信号。2)直接抑制效应T细胞和NK细胞功能。3)增强Treg细胞的免疫抑制功能(促进IL-10、FGL2分泌,抑制PI3K-AKT通路)。
(二)在风湿性疾病中的异常
表达变化:RA、SLE患者外周血TIGIT+效应T细胞比例降低,且与疾病活动度负相关。银屑病患者经抗TNF治疗后,TIGIT+CD4+T细胞表达升高,提示其与治疗响应相关。
功能缺陷:SLE患者TIGIT+NK细胞功能受损,IFN-γ分泌增加,加重炎症。
(三)临床前与临床进展
临床前:TIGIT激动剂(重组CD155-Fc、TIGIT-Ig融合蛋白、激动抗体)在CIA、EAE、狼疮模型中均表现优异——减少自身抗体产生、降低炎症因子水平、缓解组织损伤。
临床:目前尚无针对风湿性疾病的临床试验,但临床前数据显示其“抑制效应T细胞+增强Treg”的双重优势,比PD-1、BTLA更精准,有望成为下一代核心靶点。
四:未来方向:从单一靶点到精准联合策略
(一)联合激动疗法:PD-1与TIGIT联合激动可协同抑制效应T细胞增殖和IFN-γ分泌,效果优于单一靶点,为难治性患者提供新方案。
(二)双靶点/多靶点设计:开发同时激活PD-1/TIGIT或TIGIT/BTLA的双特异性激动剂,减少脱靶效应,增强组织特异性。
(三)其他潜在靶点:TIM-3、LAG-3等检查点分子在风湿性疾病中也存在异常表达,其激动剂在动物模型中显示抑制炎症潜力,有望丰富治疗靶点矩阵。
(四)安全性优化:长期监测感染、肿瘤风险,通过组织特异性靶向(如融合组织特异性抗原识别域)减少全身免疫抑制。
总结思考
PD-1凭借成熟的临床数据,成为目前最接近临床应用的靶点。TIGIT以“双重调控”机制展现最大潜力,有望实现更精准的免疫调节。BTLA虽临床进展受阻,但信号网络的深入解析或为优化策略提供突破口。
三者共同构成了风湿性疾病免疫检查点激动剂治疗的核心框架,打破了传统广谱免疫抑制的局限,为RA、SLE等难治性疾病带来“踩准免疫刹车”的精准治疗新希望。
Kuchroo, J.R., Goldman, N. & Sharpe, A.H. PD-1, BTLA and TIGIT as therapeutic targets for rheumatic disease. Nat Rev Rheumatol (2025). https://doi.org/10.1038/s41584-025-01296-9